■ 记者 杨军 孙明春 孔浩 特约记者 李鏖 文/图
“台儿庄大捷”后，日军卷土重来，第六十军的将士们在军长卢汉的率领下，以血肉之躯挡住了日寇的飞机、大炮、坦克、刺刀、毒瓦斯……然而由于最高当局的一声令下——撤退至禹王山。国民革命军第六十军将士，在台儿庄周边地区浴血奋战27天，重创日军第五、第十师团，战况惨烈。14000余名壮士为国捐躯，长眠禹王山麓。近日，晚报记者专程奔往江苏邳州，在国民革命军第六十军将士曾经战斗过的禹王山下收集史料，再现三迤儿女可歌可泣的抗战故事。
禹王山：那场炮火中的白刃阻击战
禹王山位于运河东北岸，台儿庄东南端，东北是湖山、窝山，北面是邢家楼、五圣堂，俯瞰我军全部阵地，形势极为重要。
1938年4月23日晚，卢汉下令第一八四师于26日前，占领禹王山阵地，构筑工事，准备与敌人进行决定性的战斗。蒋介石认为，台儿庄守军池峰城师已无战斗力，必须由六十军派一个师坚守台儿庄，因而改变计划，遂令其暂缓实施。26日，卢汉军出击不利，防守兵力单薄，即向孙连仲提出，禹王山的得失关系重大，请另派部队接替防守任务，以便将第一八四师调守禹王山。孙连仲转报李宗仁，答应由第一八四师留一个团守卫台儿庄，其主力转移至禹王山占领阵地。当夜，卢汉即下令第一八四师将兵力乘夜向禹王山转移。
第一八四师以王炳璋旅邱秉常团防守台儿庄，张冲师长率主力于27日清晨，陆续进入禹王山阵地，沿禹王山东、南、北抢筑工事，设有三道防线。4月27日以后，全军阵地形成了以禹王山为中心，由东庄、火石埠、李家圩、禹王山、枣庄营及其以东的第一道防线和赵村、赵家渡口、古梁王城、房庄、胜阳山亘泇河西岸之线的第二道防线，两线之间尚有一部分中间阵地，左右两翼又有台儿庄、西黄石山两个有力据点为依托的全军主阵地带。
4月28日起，战斗进入到禹王山主阵地带的阻击战。当夜，敌军一个大队，配以坦克、骑兵，沿着大小杨村、湖山、窝山向李家圩、禹王山进犯，来势凶猛。守备军奋起迎击，战斗激烈。敌军连续冲锋，一部分已登山顶。旅长王秉璋亲率士兵发起反冲锋，终于将窜至山顶之敌大部歼灭。
29日，敌军集中主力向禹王山大举进犯，守军事前作了充分准备，万保邦旅首当其冲，张冲师长把师指挥所设在禹王山西南坡一侧，誓与阵地共存亡。是日凌晨，敌军先以飞机侦察，接着在蒲汪炮兵阵地上空升起气球，指挥炮兵轰击禹王山阵地，后出动步兵、骑兵、坦克联合进攻。当敌军开始炮击时，车辐山的重炮营立即对敌人的炮兵位置进行制压射击，同时在半接楼之野炮营以猛烈火力封锁敌军进攻的要道。这时，战防炮连亦在禹王山前沿阵地控制敌军坦克的活动。而疯狂的敌人仍冒死前进，守军坚决迎击，先以步机枪，继以手榴弹，最后展开白刃战，把进犯的敌人消灭在阵地前。可是，敌人对禹王山志在必得，一再进犯，整天激战不止，守军前仆后继，负伤不下火线，工事随毁随修。
4月3日，第一道防线被敌军突破，第二道防线也局部动摇，同时敌炮兵又向后方延伸射击，形势非常紧张。万保邦旅长判断敌人进攻的大部队，必然聚集在大小杨村地区，立刻指挥所有炮兵集中轰击。由于敌人不能及时增援，丢失的阵地被夺了回来。战斗持续了三天，敌人的进攻都遭到失败。于是，敌人又改变战法，白天以飞机轰炸扫射，夜间发动强袭。张冲师长看出了敌人的意图，重新做了布置，命炮兵将火力集中于禹王山前沿阵地和敌人必经之路。张冲师长率部与日寇作战，在禹王山阻击战中，经过三天两夜的苦战，双方损失惨重。
日寇与第六十军进行了十余日的战斗，先以中央突破，后由侧翼入侵，时而全面出击，时而重点进攻，均被我军击破，所要夺取的战略要点台儿庄，仍在我军固守中。敌军后从鲁西和苏皖北部进行大迂回，包围徐州。在台儿庄战场的主力，从5月3日逐步转移，仅留一部分配合伪军在原阵地与第六十军对峙。至此，台儿庄战斗转入了相持阶段。
当时，卢汉认为要巩固台儿庄的防御，必须拔去敌军在湖山、窝山、大小杨村三角地带的据点。与战区长官部及孙连仲商定，由第六十军协同汤恩伯军向敌军发动出击。按照计划，汤恩伯军于5月3日向大小良壁的敌军发动攻击，将敌军大部队吸引过去，然后第六十军于5月5日进攻盘据湖山、窝山的敌军，一举将其歼灭。谁知，汤恩伯军出击后，一遇敌军抵抗就屯兵不前，第六十军向指定地区进攻时，敌军立即出动增援部队疯狂反扑。第一八二师按原定计划攻击前进，激战了半天，余建勋团第二营长魏开泰阵亡。敌军援兵增多，局势紧张。卢汉即令第一八四师以两个团向李家圩西面侧击敌军，分散其力量，遏制其攻势。这时，第一八三师已攻克湖山、窝山西北之平墩堡，截断了敌军的后路。敌军为了挽回颓势，出动飞机助战，不断进行袭击扫射，第六十军伤亡甚大，退回原阵地。
日寇攻占台儿庄直下徐州的企图，由于第六十军的奋勇抵抗，未能实现。于是改变作战计划，对台儿庄战场采取守势，直至5月14日，六十军与敌第五、第十、第一O三、第一O五、第一一O等师团的各一部对峙于台儿庄及其东西之一线。这时敌军主力从津浦铁路南北两段，企图向徐州大迂回，从而一举歼灭徐州地区的数十万大军。日寇早于五月初即已开始行动。津浦线北段之敌第十四及第一一四师团由鲁西济宁向金乡、鱼台南犯。津浦南段之敌第一O二、第一O七、第一一九师团之各一部由皖北蚌埠渡过淝河，向固镇、宿县北犯。战局发生急剧变化，而蒋介石还没有对新的局势采取新部署。5月中旬，北线日军窜至丰沛，切断陇海铁路黄口车站，炸毁铁桥；南线之敌渡过浍河，占领固镇，逼近宿县。并分兵陷蒙城、涡阳、永城，徐州已陷入敌人的大包围之中。蒋介石见局势急转直下，下令鲁南各军于5月18日向西南撤退。
陈瓦房：永远铭记抗击日寇的英雄
为寻找第六十军抗战的足迹，记者与枣庄国学研究会、枣庄市中区政协的专家学者们一行六人，驱车赶往台儿庄东邻二十华里邳州北部的战场。
如今，曾经被战火硝烟摧毁的江苏邳州邢楼镇陈瓦房村，已经种满庄稼，道路两旁也多栽种着白杨树。
85岁高龄的陈瓦房村民陈世宣老人与妻子胡氏是为数不多的战争亲历者。
“那年，我们13岁。日本鬼子从台儿庄一路打过来，还没到陈瓦房，听到炮声的村民就都吓跑了。”胡氏虽年事已高，但耳聪目明，当年的情景历历在目。战争结束后，胡氏等逃难回来，发现村子里到处都是尸体，房屋只剩残垣断壁，房梁也被取下来修造工事。“你看，那边本来有一个庙台，听说在那里死了一个营。”胡氏指向她家屋前50米处的一片树林。据考证，当年在陈瓦房参战的只有云南六十军，胡氏所说的牺牲在庙台的营，或许就是尹国华营。
这里有个村庄叫火石埠，因靠近火石埠山而得名。火石埠其实是一个小山岗，海拔仅为43.5米，但却是周围最有利的地形。村里一位70多岁的吴姓老大娘说，那时她还没嫁到这儿，听村里老人讲，打完仗后，村民回到庄里时，房子已经没了，到处是死尸，有的都烂得发臭。
在火石埠一带，滇军将士与日军浴血苦战近一星期，随后日军放弃正面进攻，改变战术，集中兵力，重点进攻禹王山。陈世宣老人讲：“村里没来得及逃走的人，都被日本鬼子杀了。”
向南五公里是李家圩村，6000余人的村庄60%为李姓，现年92岁的李修志老人虽稍有耳背，但眼神很好，身板硬朗、思维敏捷，他对76年前的禹王山阻击战记忆犹新。李修志说：“当年日军抢占禹王山，最终目的就是控制京杭大运河，通过水路直取台儿庄。”禹王山顶有座禹王庙，1938年打仗，庙被毁坏了。禹王庙原址附近有几座小土堆，据说是当年牺牲的云南士兵的坟头。禹王庙原址再向南、向上几十米，就是山顶，山顶当年有个碉堡，四周还有战壕。
回忆起1938年的经历，李修志一脸沉重：“有一天村子里突然来了一支奇怪的军队，他们皮肤黑黑的，个子不高，说话很奇怪，我们也听不懂。”后来得知他们是从云南来的，是打鬼子的中国军队。云南兵来了以后，在村南挖了三个大地堡，又集中到禹王山上，用麻袋装上沙土，在山的东、南、北面垒起了三道胸墙；在禹王山的南山头和北山最高峰垒了两个碉堡。第一八四师指挥部就设在禹王山的西南坡上，与大运河近在咫尺。仗打起来后，村里人都跑了出去。仗打完，大家回来以后，到处都是尸体。来不及挖坑，就把遗体抬到村前村后的大小沟里、坑里埋了。当时，李修志他们村前的三个大坑，埋了4000多具尸体，事后好多年，下大雨的时候，还会冲出遗骨。
李修志的哥哥李修武，1938年时已经29岁，因为他胆子大，掩埋了不少尸体，在村子里是个传奇人物，老人家前几年已去世。李修志说：“云南兵来了以后，告诉大家要打仗了，让村民赶紧跑，我大哥（修武）就带着我跑了。仗打完以后，我们回来看到满地都是尸体，就背着筐子去埋。当时，来不及挖坑，就埋在弹坑里。最多的一天，我俩埋了400多个。”李修志还依稀记得，第一股日军从现在的邳州市港上镇赶来，靠近山东临沂，进入连防山，“在这里发生的小规模战斗，也死了很多人。越过连防山，日军就来到了禹王山下，于是就爆发了一场激战；另一股日军从与台儿庄毗邻的邢楼镇进入邳州，滇军沿途进行了四五次阻击，最终抵达禹王山。滇军为牵制日军，进行了殊死阻击，仗打得很激烈，共有一万多名滇军将士牺牲，歼灭日军一万两千多人。”
眼下，禹王山抗日阻击战纪念馆在禹王山顶初步建成，从禹王山靠310国道一侧的入口上山，从很远的地方便能仰望到高达8米的纪念塔。
据介绍，禹王山抗日阻击战纪念馆的修建方案由清华大学设计，多个建筑主体均在山顶沿着山脊线形成，由西向东布置了纪念广场、鉴池、纪念馆、战壕遗迹以及禹王庙等主要建筑和场所。纪念馆为地下、地上各8米，分为负一、二层和地面一层。地面突出部分建筑形似碉堡状，围绕该建筑则是层次分明的三重叠落的建筑结构，寓意参加禹王山抗日阻击战的第六十军一八二、一八三、一八四三个师。顺着纪念馆向西，是抗日军人战时的战壕遗迹。遗迹的修复尽量维持原貌，总长度设计为140米的外侧墙面，象征着在战争中伤亡的14000名战士。同时，墙面上还镌刻着100位将士的姓名或数字编号。建成后的禹王山抗日阻击战纪念馆，将成为主题鲜明、互动性强的抗日战争遗址公园，也是一个具有鲜明特色的爱国主义教育基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