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记者 杨军 孙明春 孔浩 文/图
作家刘知侠先生的小说《铁道游击队》闻名遐迩。小说中的巾帼英雄芳林嫂更是妇孺皆知,名扬天下。相关资料显示,芳林嫂这一人物形象,是根据三个女性英雄的抗战事迹综合塑造而成,薛城区常庄镇店子村,有位叫黄学英的老人,人们都叫他“大老殷”,她就是芳林嫂的原型之一。日前,本报“纪念抗日战争胜利70周年”采访组一行几经周折寻访到了“大老殷”的后代,并详实记录下了这位老人为铁道游击队当谍报员的抗战故事。
寻找大老殷
大老殷在薛城一带名声很响。人们都知道她是铁道游击队里芳林嫂的原型,在抗日战争时期,她为铁道游击队送情报、掩护队员、与日本鬼子英勇搏斗的事迹传遍全国,也曾激励着一代人同仇敌忾、不忘历史、发扬和继承革命传统。今天,在纪念抗战胜利70周年的日子里,抚今追昔,我们由衷地想到了这位革命老人,到她生活和战斗过的地方,寻找她的足迹,缅怀这位名声大震的巾帼英雄。
过去,人们都管她叫“大老殷”,也有叫她“殷大脚”、“瞎老殷”的。她究竟真名叫什么?家在何处?记者一行根据有关线索,来到了薛城区南部邻近铁路的沙沟镇沿线寻访。据当地一位老乡说,大老殷的婆家姓殷,家可能是在沟镇下殷庄。我们驱车到了该村,可是村里人说并没有这么一位老人。又折回沙沟镇,副镇长杨家军又四处打听,一个电话打到了常庄镇的六炉店,也没有。最后终于打听到了,大老殷是常庄镇店子村的。我们喜出望外,立马驱车赶到了店子村。
回忆大老殷
在店子村村委会,大老殷的孙子殷宪猛、叔伯侄子殷昭爱等人已经在等候记者的到来。大老殷的家人十分激动,82岁的殷昭爱泪眼汪汪地说:“纪念抗战胜利,你们没有忘记俺大伯母,俺打心里感激!”
殷昭爱老人从身上掏出手帕里包着的照片递了过来:“这是我们保存的伯母的最后两张照片,唯有的遗物是她挎的那个要饭箢子,早年被送到了革命历史博物馆,家里老人啥都没撇下。”看着这位革命老人的照片,是那么坚毅,那么慈祥,这就是我们要寻找的“芳林嫂”大老殷啊!我们的眼睛湿润了……
据殷昭爱老人说,伯母要是活着的话得107岁了。她的婆家姓殷,真实姓名叫黄学英,娘家是薛城区临城镇古井村。老人一生都清贫,没过过好日子。她长着扁圆脸,嘴薄眉稀,眼睛小,个高,一双没被裹过的大脚。听老人们说,日本鬼子进入临城那年,她40多岁,以卖油条、烟卷为生计,其实,那个时候她就以这种身份作为掩护,为铁道游击队、八路军做事,是地下情报员。她的娘家古井村就在老临城火车站边上,“一拱洞子”(桥名)上沿就是她的娘家,那里她很熟,路口小巷,七转八弯,她闭着眼都能摸得到。她身穿带大襟的破旧衣衫,胳膊上挎着箢子,看上去邋邋遢遢脏兮兮的模样,不引人注意。她经常出没在车站大墙里、鬼子的军事区域,装作拾煤焦堠,吆喝卖油条、烟卷,而她的箢子底层放着共产党的传单,有时藏着重要情报。不管是天阴下雨,还是白天黑夜,她只要接到上级的指示,立即就冒着风险传递或口头报信。她经常在大楼、老盐店、和济堂、石门外、水楼子等地方分撒带进来的大卷传单,或暗地接头报信,完成“上级”交给的任务。
大老殷不单单为铁道游击队送情报,她还勇敢地参加抗击敌寇斗争。暗地里她借送情报的机会,只要是碰到有敌人单枪匹马,她就一反常态,抢夺鬼子的枪支,与敌人英勇搏斗,视死如归。一次,在临城西的西丁桥,路过一块用树枝围起的圈地,她见一个鬼子在里面抱枪打盹,便突然上去夺过鬼子的枪就跑;在古井的“一拱洞子”检查口,她正在那里叫卖香烟、油条,猛然间碰到两位铁道游击队队员在与一名鬼子搏斗,她放下箢子就上去帮忙,厮杀中她从鬼子后腰部抽出刺刀向其胳膊猛刺,三人配合下,大老殷从鬼子手中夺走了“三八大盖”一支。
1942年3月,铁道大队回山里整训,队伍里的八区区长殷华平“转脸”(叛变),投靠临城日寇宪兵队。随后铁道大队中队长田广瑞又叛变,他们网罗一帮地痞流氓投靠日本人,在微山湖郗山一带作恶多端。那时,大老殷的身份被叛徒出卖,鬼子到处抓她。那天,和往常一样,大老殷挎上油条箢子来到临城,卖完油条,她正准备到敌人驻地附近打听一些情况,就在她刚想离开车站,走到大街口时,忽然碰到了汉奸张开胜,他带着四五个满脸凶气的人走了过来,恶狠狠地说:“殷大脚,今天你可跑不了,带走!”她被带到了鬼子的宪兵队,鬼子特务队长松尾见大老殷被抓了进来,假惺惺地说:“八路军已被赶到山里,就要完蛋,你的,说出交通站的人,不然就死啦死啦的。”大老殷宁死不开口,松尾火了,叫人把她关进一间黑暗而潮湿的屋子,派人刑讯。
鬼子用酷刑拷打、逼供,把她的衣服扒光,跪在煤焦堠上达八个小时,而大老殷竟然没吐一个字。丧尽天良的鬼子又给大老殷灌凉水,整整灌了17壶,受尽侮辱和毒打的大老殷没有屈服,鬼子恼羞成怒,接着往她嘴里灌辣椒水,然后鬼子穿着大皮靴又朝她的肚子猛踹,顿时,她的嘴里、眼睛、耳朵都往外流血,当场昏迷过去。后来鬼子又把她关进了牢房,13天不给饭吃,大老殷昏迷中把一件破袄的棉花都吃光了。敌人用尽各种酷刑也无法让她供出情报,最后把她拉到临城东门外,捆到一棵槐树上,鬼子让狼狗扑向大老殷,但狼狗到了她向边闻一闻却扭头又回去了。原来,大老殷被关押在牢房里多日,不见阳光,身上散发出难闻的气味,就连狼狗也不愿下口了。鬼子觉得从大老殷嘴里实在是得不到啥口供,只好把绑在树上的大老殷扔在那里。鬼子走后,人们解开绳索,救下昏迷不醒的大老殷,送回了她娘家古井村。大老殷在娘家养病治伤,竟奇迹般地活了下来。但是由于鬼子灌辣椒水的缘故,她的眼睛从此看东西模糊,几乎失明。后来她不再做情报工作,改做铁道队的其它事,依然忠心耿耿、在所不辞,竭尽全力为党工作。
晚年大老殷
采访完大老殷的家人后,我们在其晚辈的带领下来到了老人家的墓地。在店子村南靠近蟠龙河岸的大堤下面,一片杂草丛生的荒地里,便是这位革命老人的墓穴。大老殷1977年逝世,享年71岁。2005年,她的后辈们为她集资立了一块墓碑,上面落有“巾帼英雄黄氏”的字样依稀可见。若不是她的家人引路到这里,又有谁能会想到“芳林嫂”大老殷,这位英雄妈妈葬在这里呢!我们在她老人家的墓前凝视良久,心情很沉重……
从店子村出来,我们又来到了大老殷的娘家临城镇古井村,试图想再探寻些老人家过去的影像。遗憾的是,古井村黄家80岁以上年长的老人在世的已不多,能够了解抗战时期大老殷情况的也甚少了。在村头访问到了70岁的黄世宝老人,他是大老殷父亲的本家侄孙,也只是星星点点道出了听上辈人说的有关大老殷的故事,所幸的是,他对大老殷晚年的印象却记忆犹新。
黄世宝回忆道,他印象最深的是六七十年代,经常在古井这条老街上见到挎着箢子的大老殷。她步履蹒跚,每次路过这里,总是笑眯眯地和老乡们打招呼,她善良慈祥,和蔼近人,大家都知道她是“芳林嫂”,抗日有功,都很尊重她,喜欢听她讲铁道游击队打鬼子的事儿,许多单位请她作报告。“文革”时期红卫兵大串连那会,多次见到老人家被红卫兵团团围住,听她讲故事。她手里曾有毛主席语录本,讲到日本鬼子投降,全国胜利时,她会激动地举起语录喊毛主席万岁。大老殷没有什么文化,大字不识,但她对过去曾为铁道游击队、八路军送信、掩护伤员,和鬼子周旋搏斗的往事记得十分清楚。她直爽健谈,爱憎分明,嫉恶如仇,一提起日本鬼子就气不打一处来,义愤填膺。一次,在临城街放电影《铁道游记队》,她也赶去观看,银幕下面她一边看一边向周围的观众讲解,当看到影片里出现芳林嫂时,她觉得情节和当年自己为铁道游击队送信的史实有点不一样时,猛地一起身到了放映机跟前,举起拐杖就要砸机器,电影放了半截只好收场。记者问到大老殷娘家还有啥人,黄世宝说还有两个亲侄孙叫黄世明、黄世亮,在薛城常庄镇前大庄务农,老家这里已没什么人了。
今天,在纪念抗日战争胜利70周年之际,我们探访、追忆当年大老殷的英雄事迹,依然会记得她那可亲的面孔,音容笑貌。老人家离开我们已近40年,但在人们的记忆里,永远忘不了她讲述打日本鬼子时的情景,大老殷永远活在我们的心中。
记者见过的“芳林嫂”
枣庄晚报记者杨军,今年55岁。他曾与大老殷有过一面之缘。
那还是上个世纪六七十年代,在薛城老区委大院的事。
杨军说,大概是1966年“文革”时期,当时的薛城区委叫薛城区革命委员会,在他的记忆中,区委大院里常常会看到一位约有六七十岁的老人,有时她一个人,有时一位年轻人拉着坐在地排车的她来大院。她手臂挎着一个箢子,身着一件露了棉花的破旧棉袄,头上戴着黑色的平绒布圆帽,她眼睛很小,红红的,眯缝着眼看人,有些驼背,脚大,走起路来一拐一拐的,区委的大人们都叫她“大老殷”。记得老人家隔三差五就要到区委大院一趟,时间长了,大院的孩子们就和她熟悉了,有时她还能叫上一些孩子的小名。后来听说她是位功臣,铁道游击队里的“芳林嫂”。从那开始,只要见到大老殷来到大院,小伙伴们就“哄”地围上前去,叫她给讲打日本鬼子的故事。杨军回忆小时候见到大老殷,觉得她是到大院“蹭”饭吃的,其实不然,她每个月是来区民政部门领取她的生活补贴和救济金。据说当时老人曾去过京城,找过老战友们为她证实身份,落实政策,政府也给予了适当的妥善安排。为了照顾老人的生活,当地政府把她的儿子殷召武安排到了薛城区副食品公司工作。殷召武在2008年去世。